修辞篇之---世界语散文文体的语音和谐（eŭfonio） 王崇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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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语散文文体的语音和谐（eŭfonio）

王崇芳

摘要：                                                  
虽然世界语就其语音特点看是一种非常优美的语言，但如果使用这种语言的人缺乏足够的驾驭语言的能力，还是不能够写出语音和谐、铿锵悦耳的语句来，只有通过从语音角度精心选词和巧妙安排语序、充分调动世界语中的一切语音美的因素并尽可能避免令人不快的刺耳的语音结合，才能获得散文作品中语音和谐的修辞效果。需要的是技巧和才能。本文由两部分组成：第一部分论述世界语的语音特点；第二部分通过实例阐述世界语散文创作中应该遵守的语音和谐的十四项具体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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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是思维的载体，它以有声的外壳首先作用于人的生理听觉或内在的听觉，因此人们在使用语言的过程中必须使语音产生悦耳的效果，以达到语言的交际功能与美学价值的尽可能完美的结合，也就是语言的音乐性，或称为语音和谐（eŭfonio）。世界语是一种语音十分优美的语言。好的世界语诗歌和散文读起来音调都铿锵悦耳、和谐优美。朗读这样的作品如同唱一首优美的歌曲一般，给人以美的艺术享受。世界语优秀文学作品的语言之所以具有这样大的魅力，一方面固然是由于世界语本身的优美的语音所决定的，另一方面也是由于有经验的世界语作家和译者能够有意识地从语音角度遣词造句，获得了和谐悦耳的语音效果的缘故。在各类世界语文学作品中，诗歌在节奏和声韵两方面都有自身的特殊格式和规律，即所谓格律。怎样按诗歌格律的要求写诗，这属于格律学和作诗法的研究范畴。散文文体中的语音和谐要求我们在说话和写作时选择具有节奏感和韵律美的词语并从语音美的角度巧妙地安排它们的语序，以增强语言的感染力。本文仅就世界语散文语句的语音和谐以及怎样获得语音和谐效果的具体方法进行一些初步探索，供世界语爱好者们在用世界语写作和翻译时参考。下面我们首先分析世界语的语音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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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世界语是一种语音十分优美的语言
从语音特点来看，世界语与拉丁语族的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最为相似。世界语的单词和这两种语言中的单词一样，绝大多数以非重读的元音结尾。世界语的元音系统比较简单，除少数二合元音（如oj, aj, aŭ等）音节外，绝大多数音节都是单元音（a, e, i, o, u）音节，因而世界语听起来比较清晰，不像英语那样读起来音节含混不清（英语的音节大都是由复合元音构成的）。世界语与日语相似，用得最多的辅音是k, t，用得较少的辅音是s。世界语中的塞擦音ĉ和ĝ，中国人、英国人、斯拉夫人感到很习惯，而对另一些民族的人，如德国人和法国人听起来则感到有些刺耳。
和波兰语一样，世界语的单词重音总是落在单词的倒数第二个音节上。这一有规则的节奏特点使得世界语语句读起来节奏强弱分明，抑扬顿挫，富于音乐性。大多数世界语单词是双音节词或三音节词；单音节词很少，主要是一些介词、连词、冠词、数词和人称代词。这些单音节词通常可以和它们后面的词连读，例如：mihavas (mi havas), laknabo (la knabo), ĉetablo (ĉe tablo), delvorto (de l’ vorto)。这就是说，它们词与词之间没有任何停顿，读起来如同一个词一样。
柴门霍夫在从民族语中为创造世界语选取词根和组成合成词的时候，就已经充分考虑到语音和谐的原则。柴门霍夫对语音美是非常敏感的。例如，当我们读着像koro, doloro, ondo, lilio, glata, promesi, surda, bedaŭri, ŝaŭmi, murmuri, susuri, ŝrumpi, sonora, tondro, serpento, funebra, morti, mizero, tintilo等这些词的时候，我们都能感受到这些词的音乐性和它们通过语音外壳在我们心中所唤起的联想。再如，有人曾对柴门霍夫选取希腊语的“kaj”（和）而舍弃意大利语和西班牙的“e”，拉丁语和法语的“et”，俄语和波兰语的“i”，德语的“und”和英语的“and”感到奇怪。有一种解释说，柴门霍夫不选用“e”或“et”，是为了不致与世界语的副词词尾“-e”和指小后缀“-et”在读音上相混；同样，舍弃“i”也是为了避免与动词不定式的词尾“-i”相混。这种解释是从消极方面来考虑的，不能令人满意。真正的原因还在于世界语的语音结构本身。让我们来读一读柴门霍夫在第一届世界语者大会讲演词中的一句话：“Ni konsciu bone la tutan gravecon de la hodiaŭa tago, ĉar hodiaŭ inter la gastamaj muroj de Bulonjo-sur-Maro kunvenis ne francoj kun angloj, ne rusoj kun poloj, sed homoj kun homoj.（我们要充分意识到今天这个日子的重要性，因为今天在好客的滨海布洛涅城里聚会的既不是法国人和英国人，也不是俄国人和波兰人，而是人和人。）在这句话中，虽然真正以元音结尾的词并不占大多数，但由于复数词尾“-j”和副词词尾“-aŭ”中的ŭ具有半元音的性质，宾格词尾“-n”又能与前面的元音连诵，因而整个语句形成一股自然的语流，读起来仍然非常顺口。仔细分析这句话中单词的语音结构，我们还可以发现，句中绝大多数单词都是以辅音字母开头的。这有助于避免词与词之间元音连读的现象（元音连读在听觉上会给人以一种不愉快的感觉并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语音的清晰度），从而提高诵读时语流的清晰度。柴门霍夫舍弃and, und, e, et和i的真正原因只能在于，这几个词的词形都与世界语绝大多数单词的语音结构相悖。“kaj”是一个使用频率极高的连词，它以辅音开头并以半元音结尾，选取它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元音连读现象。
我们再举合成词为例。有人认为柴门霍夫用“pendingo”这一词形表示“绞架”不合逻辑，主张用“pendigilo”代替。其实，只要比较一下pengingo和pendigilo这两个词形在语音上的优劣，我们就会明白柴门霍夫偏爱前者的原因（含有两个鼻音的pendingo在语音效果上显然比pendigilo更有色彩）。再如，世界语中表示“耳光”这一概念的词共有三个：vangofrapo, vangobato和survango。尽管survango在构词上不如前两种形式合乎逻辑，但从语音效果看，它显然优于其他两种形式，而且词形更为简短活泼。再举一例：世界语中的后缀“-ist”和“-an”都可以表示“信仰某一主义或宗教的人”。例如，表示“佛教徒”、“路德会教友”、“加尔文派教徒”等概念的词都各有两种形式：budhano aŭ budhisto, luterano aŭ luteristo, kalvinano aŭ kalvinisto，但考虑到语音美的原则，表示“基督教徒”和“伊斯兰教徒”的词就只能各有一种形式：kristano和islamano，因为krististo和islamisto读起来显然不如前两种词形悦耳。

尽管世界语就其语音特点和语音结构来看的确是一种优美的语言，但如果使用这种语言的人缺乏得心应手地驾驭这种语言的能力，要想写出语音和谐、铿锵悦耳的语句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世界语在他的手里犹如一把高质量的小提琴：如果演奏者技巧拙劣，这把小提琴音色再优美，也还是奏不出动听的乐曲来，甚至还会拉出非常刺耳的声音来。例如，像“tie ĉi ŝi sidis ĝis ĉesiĝo de sia sinĝeno”这句话读起来不但拗口，而且听起来也很刺耳，就是一个语音极不和谐的句子。

世界语和其他所有语言一样，不可能尽善尽美，它也有自身的某些不足之处。为了写出或译出语音和谐悦耳、节奏优美自然的散文作品或译文来，世界语散文作者或译者应该扬长避短，通过精心选词和巧妙地安排语序，充分调动世界语中的一切语音美的因素并尽可能避免令人不快的刺耳的语音结合。统一的绝对标准是没有的，需要的是技巧和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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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语音和谐的具体规则
为了获得散文作品中的语音和谐的修辞效果，人们在说话和写作中至少应遵守下面的一些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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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应尽可能避免在同一句子或分句中重复出现同一词根、同一词缀、同一语音结合甚至同一重读音节，除非这种重复是为了一定的修辞目的而特意安排的（例如修辞上的“反复”这一修辞格）。一般来说，重复的间隔距离越小，给人在听觉或视觉上造成的不快的感觉越大，反之则越小。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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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句：Se anstataŭe oni plantus alian grenon, la greno pli multe produktiĝus.　（“greno”在句中重复出现，而且位置靠得很近。）
拟改为：Se anstataŭe oni plantus alian grenon, la rikolto certe plimultuĝus.　假如改种别的作物，产量一定会更高。（用“rikolto”代替“greno”）

原句：Boneco kaj kompatemeco karakterizis lian tutan konduton.　（后缀“-ec”在句中重复出现。）
拟改为：Boneco kaj kompatemo karakterizis lian tutan konduton.　善良和仁慈是他一生为人的特点。（用“kompatemo”代替“kompatemeco”，而且这一改动也符合构词法中的“必要和足够的原则”la principo de neceso kaj sufiĉo。）

原句：Ĉiuj egiptoj fosis por akvo por trinki.　（介词por在句中重复出现。）
拟改为：Ĉiuj egiptoj fosis pro akvo por trinki.　所有的埃及人都为寻找饮用水而挖地。（按句子的意思在fosis和akvo之间本应使用por，但为了避免重复，可改用pro。）

原句：Tio ebligis kaj eĉ faciligis la aferon.　（后缀“-ig”在句中重复出现。）
拟改为：Tio faris la aferon (kaj) ebla kaj facila.　这使得这件事既可能又容易（办到）。（改动后避免了后缀“-igi”的重复）

原句：La ĉambro estis malgranda kaj malluma.　（前缀“mal-”在句中重复出现。）
拟改为：La ĉambro estis malgranda kaj senluma.　房间又小又暗。（尽管malluma和senluma在词义上有细微差别，但权衡利弊，改用senluma似乎更为可取。此外，这个句子也可以改为：La ĉambro estis ne nur ne granda, sed ankaŭ malluma.　房间不但不大，而且很暗。）

原句：Tiuj, kiuj diras tion, estas idiotoj.　（句中的tiuj, kiuj紧紧相连。）
拟改为：Kiu diras tion, (tiu) estas idioto.　（aŭ: ĉiu, kiu diras tion, estas idioto.） 说这话的人都是傻子。
＜注＞按语法规则，“tiuj, kiuj”和“ĉiuj, kiuj”等都是正规的形式，但它们在听觉上给人造成一定程度的不悦耳的感觉。可以改用单数形式（tiu, kiu; ĉiu, kiu）或改变句式，以达到语音优美和谐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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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应避免过多的单音节词在句中连续出现，因为单音节词读音短促，而且在句中一般需要轻读，如果有的单音节词相连，就会使语句失去节奏性或使节奏紊乱。例如：

原句：Mi lin ne plu vizitos.　（句中有四个单间节相连。）
拟改为：Mi lin ne vizitos plu.　我不会再去看望他。（单音节词在句中连续出现是不可避免的现象，但我们应尽可能减少相连单章节词的数量，一般不宜超过三个。）

原句：Ŝi ne pardonos Paŭlon, eĉ se li mem ŝin petegos.
拟改为：Eĉ se Paŭlo mem ŝin petegos, ŝi lin ne pardonos.　即使保罗亲自恳求她，她也不会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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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元音连续（即相邻两个元音构成两个连续的音节）在听觉上会给人造成不快的感觉，因此在选词和安排语序时应尽可能避免产生元音连续现象，尤其是相同元音的连续现象。例如：

原句：Marta estas lia amata agrabla knabino.　（句中lia和amata，amata和agrabla之间有元音连续现象。）
拟改为：Marta estas la knabino agrabla, kiun li amas.　玛尔塔是他爱着的讨人喜欢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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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应避免在合成词中或相邻的两个词之间产生咝音或唏音相连的现象，也应避免这类辅音在句中过多地出现。例如：

原句：David donis la vestojn al sia edzino, sed tuj ŝi disŝiris ilin.　（ŝi与disŝiri唏音很近，听起来很不悦耳。）
拟改为：David donis la vestojn al sia edzino, sed ŝi tuj ilin disŝiris.　（aŭ: …, sed ŝi tuj ŝiris ilin en pecojn.）　大卫把衣服交给妻子，但她立刻把衣服撕碎。

原句：Ĉia elekto de ia alia lingvo estus por ili rekte ne ebla, eĉ se ili volus ĝin elekti.
拟改为：Ĉia elekto de ia alia lingvo estus por ili rekte ne ebla, se ili eĉ volus ĝin elekti.　即使他们愿意选择，他们也绝不可能选择任何一种别的语言。（按照逻辑，“eĉ se”是正规形式，但为了避免ĉ与s相连，柴门霍夫常用“se … eĉ”代替。）
＜注＞在诗歌中有时为了一定的修辞目的或为了获得特定的语音效果，需要有意识地选用带有咝音或唏音的词。例如：Ĵus falsakorde sonas siblo de serpento. 和 La akvo ŝaŭmas, ŝiriĝas kaj ŝmacas kontraŭ la kan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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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通常应避免把宾格人称代词放在句末。一般来说，句末和句首一样，是句子成分的强调位置，需要突出的句子成分通常可以置于句末。例如：Mi atendis Petron, sed venis lia frato. （我等待彼得，但来的却是他的兄弟）。句末尤其适合单音节词的强调，因为放在句末的单音节词通常紧接在轻读音节之后，可以很自然地获得节奏重音，而且在它之后还会出现短暂的停顿。例如：La afero aranĝiĝis de mi. （那件事是我安排的）。但这种节奏重音对于不需要强调的min, vin, lin, ŝin, ĝin, nin通常是不可取的，因为这类单音节词的使用频率极高，如果把它们放在句末，就可能出现连续好几个句子都以宾格代词结尾的现象，给人以一种单调感和令人不快的押韵感（散文中一般是不宜押韵的）。因此，为了获得优美和谐的语音效果，最好把人称代词放在动词前，除非它们需要特意强调。例如：

Multaj homoj nin akompanis.　许多人陪伴我们。

Finfine mi lin trovis.　我终于找到了他。

Se mi vin ne komprenas, kiu do povus vin kompreni?　如果我不了解你，谁能了解你呢？

柴门霍夫有时甚至也把双音节的宾格人称代词放在动词前。例如：

Mi ilin vidis.　我看见过他们。

但是，如果句末还有其他句子成分，则不一定要把宾格人称代词放在谓语动词前。例如：

Multaj homoj akompanis nin al la ekspozicio.　许多人陪伴我们到展览会去。

Finfine mi trovis lin en la halo.　我终于在大厅里找到了他。

同样理由，主格人称代词在一般情况下也应避免放在句末。例如：

Li ne estas inĝeniero. — Kio do li estas?　他不是工和师。——那他是干什么的？（请比较：Kio do estas via onklo?　你叔叔究竟是干什么的？）

Kian aĝon vi havas? (aŭ: Kiomjara vi aĝas? aŭ: Kia estas via aĝo?)　你多大了？（请比较前两句和第三句的词序。一般来说，如果疑问句的主语是由具体的名词充当的，主语可以移到句末，但如果是由人称代词充当的，则应尽可能把它置于句中。例如这里的第一、二两句话中的主语如果via patro，句子可以这样安排：Kian aĝon havas via patro? aŭ: Kiomjara aĝas via patro?　你父亲多大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