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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话19、心明眼亮的盲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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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5-21 10:39:41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19215月,俄国的“盲诗人”瓦西里·爱罗先珂(Vasilij Eroŝenko, 1890-1952),因为参加“五一”游行,被日本当局以“危险分子”名义,驱逐出境。他要从远东回他的祖国俄罗斯,也没有能顺利获准,于是他辗转来到中国,10月到达上海。接待他的是《东方杂志》编辑,他的世界语同志(samideano)胡愈之(Hujucz),那一年,爱罗先珂31岁,胡愈之25岁,都是青年。
后来,他去了北京,住在鲁迅先生家里。应聘在北京大学教俄罗斯文学和开世界语课。这段经历,我国世界语同志都很熟悉,我不再多说。虽然大家都习惯地称他为“盲诗人”,可是他主要的作品却是童话(fabelo)。而他用世界语创作的诗歌,我们现在能看到的,只有收集在他的世界语版选集第一卷《光和影》(Lumo kaj Ombro)里的四首。读他的描绘“童心的,美的,然而有真实性的梦”的童话作品,我们会感受到他那“作者所要叫彻人间的是无所不爱,却又不得所爱的悲哀”(鲁迅语)。他把“红的花”赠给中国青年,他那同情人间不幸的悲哀,也在读者心头刻下了“爱字的疮”。⑴
爱罗先珂虽然失明,但他甚至比我们这些明眼人还熟悉我们这个世界。他是用满怀人类之爱的心,来认知我们这个世界。今年(2015)是爱罗先珂诞辰125年周年,日本世界语者发起“爱罗先珂诞辰125周年”纪念活动(Projekto Eroŝeno 125),世界各地的世界语者,纷纷响应,可见这位盲诗人的作品感人至深,他还活在他的读者之中。
今天重读他写生活在北极圈内的楚克查(ĉukĉoj)人的那篇《三步棋局》(La trimova ŝakproblemo – tria skizo el la ĉukĉa vivo),仍然会感到心灵震颤。
他写到,“我们文明中心的城市愈来愈大,然而人却愈来愈小……此刻重要的不是人本身,而是他的资本,不是他的头脑而是他的腰包,不是他的心,而是他的财宝。”(Ju pli grandiĝas niaj urbegoj, la centroj de la civilizacio, des pli malgrandiĝas la homo… Kaj gravas tiam ne la homo mem sed lia kapitalo, ne lia kapo sed lia poŝo, ne lia koro sed lia oro.)“而居住在东北亚北极圈内冻土带上的楚克查则人完全不同…… 在那里人们学会了喜爱人,正确地评价人的生命,尊重人的自由。”(Tute alie estas en la arkta regiono de la nord-orienta Azio, en la Tundro de la ĉukĉoj… Tie oni lernas ŝati la homon mem, ĝuste taksi lian vivon, respekti lian liberecon.)⑵
19297月,爱罗先珂到位于白令海峡冻土带的楚克查文化基地去看望他在那里当兽医的哥哥。他还没有到达,冻土带上的楚克查人就传开了,说是一位令人称赞的盲人来了,这位盲人会下棋,旅行中,在轮船上赢得冠军;“他到过许多国家,但只是喜欢他们不熟悉的世界语国度;他会几种语言,甚至会美国话,可是他偏爱国际语‘爱斯不难读’;他认识许多人,可最喜欢的是楚克查人……”(li vizitis multajn landojn sed amas nur unu nekonatan al ili landon, Esperantujon; ke li scias kelkajn lingvojn, eĉ la amerikan, sed preferas al ĉiuj la internacian lingvon Esp-on; ke li konatiĝis kun multajn popolojn sed pleje ŝatas la ĉukĉan…他到达基地的当晚,拄着手杖去散步,这大大地超出楚克查人的想象,他们喊着“Kakume, kakume!”(mirego, miraklo),于是卡酷姆(Kakume)就成了他在冻土带的名字。⑶
卡酷姆成了楚克查人的朋友。可是基地的医生 / 药剂师是一位“受过欧化教育的人”eŭrope edukita),总是对土著民愤慨,公开要求他们不要把自己冻土带的鼻子伸进欧洲人的私人生活里来。“他是共产党员,执行政治使命,因此说话总是带着极大的自信,声音大得超乎实际需要。”(Li estis komunisto kaj celis politikan karieron, tiel li parolis ĉiam kun granda aplombo kaj ĉiam pli laŭte ol estis bezone.)⑷ 作者说,不提他所属的民族,以免引起偏见。但这个“受过欧化教育”一词,可以理解为“在苏联欧洲部分受过教育”。
有一天,基地的宣传部门邀请当地的客人来看电影,这篇“童话”(fabelo / skizo)引人入胜的情节就此展开。影片上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和苏联国内战争的场面。一位楚克查十八岁的青年Nerulteng,卡酷姆的朋友,紧靠着他。影片(可能)是无声的纪录片,受过欧化教育的医生拉小提琴,卡酷姆用吉他伴奏,他们演奏布琼尼骑兵进行曲。看到影片里杀人流血的残酷场面,卡酷姆身边的楚克查青年,浑身发抖,痛苦地喊着:“不可能!不可能!”医生大怒,喊着:“赶走这个白痴!”责怪卡酷姆:“你为什么像护着孩子一样护着这个海象崽子!”卡酷姆也愤怒的回击:“住口,你这受过欧化教育的猴子!”混乱中,医生用琴弓打这个青年的头,卡酷姆庇护自己的朋友,把琴弓扔到远处……
电影放映结束后,基地主任对楚克查客人说:“这个冬天,基地会派人到你们的村落里放映电影,藉以开阔你们的视野,提高你们的文化素质。”他征求当地人的意见,为他们选择什么题材的影片好。
一位楚克查老人说:“按说你们欧洲人是聪明的,很聪明,比我们聪明得多:你们发明了猎枪、摩托艇、煮饭和缝纫的机器、留声机和其他一些甚至对于冻土带的我们都很有用的玩意儿。你们也发明了轮船、飞机、汽车、电灯、电话、电报、无线电、电影和许多其他我们在帐篷里都没听见名字的神奇物件。这些都是好事,为了这些冻土带感谢和赞美你们。但是,你们同时也想出了太多的用来杀人的机器,你们刚才给我们看的那些可怕的杀人机器里的一种,就能在几分钟内毁灭我们的人民,整个冻土带的居民。我们能管这叫聪明吗?可是你们似乎为这些玩意儿骄傲……如果这算做聪明,它就是把你们,也能够把我们,领向毁灭的致命的聪明……”(Laŭŝajne, vi eŭropanoj estas saĝaj, tre saĝaj, multe pli saĝaj ol ni: vi inventis ĉaspafilon, motorboaton, kuir- kaj kudro-masinojn, gramfonon kaj aliajn aĵojn utilegajn eĉ por ni en la Tundro. Vi inventis ankaŭ vaporŝipon, aeroplanon, aŭtomobilon, elektran lumon, telefonon, telegrafon, radion, kinofilmon kaj multajn aliajn mirindaĵojn, kies nomojn ni neniam aŭdos en niaj jarangoj. Ĉi ĉio estas bonega afero, pro ĉi ĉio vin dankas kaj admiras la Tundro. Sed samtempe vi elpensis ankaŭ tro multe maŝinojn por mortigi la homon. Unu el tiuj terurigaj maŝinoj por mortigado, kiujn vi ĵus montris al ni, povas dum kelkaj minutoj neniigi la tuta nian popolon, la tutan loĝantaron de la Tundro. Ĉu ni rajtas nomi tion saĝa? Sed vi ŝajnas fieri pri tio…Se tio estas saĝeco, ĝi estas fatala saĝeco, gvidatnta vin al via pereo kaj eble al la nia ankaŭ…)⑸
老者的发言赢得热烈地掌声。为了抵消他发言的效果,基地委托受过欧化教育的医生演讲,向当地人宣讲共产主义和阶级斗争,他要用宣讲来提高冻土带居民的阶级觉悟,让他们认清阶级斗争是社会进步的手段。宣教遭到楚克查人的反驳。争辩中,有人喊道:“不是你来教他们,而是你应该向他们学习共产主义!”(Ne instrui, sed lerni de ili vi devas la komunismon!
当晚基地召开党支部紧急扩大会议,厨娘通知卡酷姆参加。她告诉卡酷姆,有人把一切罪过都推诿到他的身上,党支部有建议,对他进行“公开批评”(la publika mallaŭdo)。会议也难得有统一共识,宣布对卡酷姆处分举手表决时,赞成和反对的票数总是相等。为了尽早结束这场闹剧,卡酷姆自己举手投赞成票,厨娘马上就放下手来,双方的票数依然相等……早餐时,在食堂的墙上贴出了宣布对卡酷姆违犯纪律的处分布告,可是中午时,墙上的布告就不见了,代替布告的是一幅漫画,画面是受过欧化教育的人用长舌头拉小提琴……
意识形态的分歧,演化为具体行动了。支部把共青团员也动员起来查找,有人说起冻土带有反革命组织。于是格伯乌(GPU, 苏联秘密警察,“克格勃”的前称)介入这一事件了,“格伯乌的头头友好地邀请我在早饭后同他下棋。”(la estro de GPU invitis min amike ludi ŝakojn kun li post matenmanĝo.)⑹
一位楚克查人闲逛时,在煤堆里看见一个圆形发亮的东西,好奇地要砸开看看。那是一枚炸弹,结果引起爆炸,他被炸掉了手脚,送进基地医院。格伯乌派人调查,说炸弹是不久前来到这里的一艘英国船带进来的。
卡酷姆的朋友Nerulteng,被影片里血腥的屠杀场面吓病了,被送进基地医院。可是那个受过欧化教育的医生,报复他,残忍地弄瞎了他的双眼,还声言要陆续割去他的手和脚。楚克查人得知,立刻把他抬出来,送他回到帐篷……这位楚克查青年,会说俄语,还喜欢阅读,卡酷姆借给他一本杰克·伦敦的小说集,他不再能读了,书被扔到海里。这本书被人捡到,放在厨房里烘干,医生向格伯乌告密,说书里藏着反革命组织的名单。卡酷姆安慰自己的朋友,建议他到莫斯科去治疗和进盲人学校学习,Nerulteng选择留在冻土带,按照楚克查人的风习,体面地自尽……
那个受过欧化教育的医生,在卡酷姆的食物里,放进过量的药物,导致他失眠。他一连几天坐在棋盘前,琢磨一本旧杂志上那个棋谱的三步棋局解法。他领悟出,这也是人生的三步棋局:出生、成长、死亡……
总是庇护卡酷姆的厨娘,给他送来晚餐,她对卡酷姆说:“瞧!乱了套了!翻了车了!那受过欧化教育的大坏蛋给格伯乌(“内务部”)送去的不是纯正的报告,而是冻土带朋友们的名单。其中有村长(基地主任)的名字,有你的和我的名字。格伯乌那里一片翻腾;人们计划一次大逮捕。”(Kia implikaĵo! Kia saltomortalo! Anstataŭ la senpeke pura folio, la eŭrope edukita friponego subŝovis al la GPU la nomliston de la tundraj amikoj. Inter ili mi vidis la nomon de la bazestro, la vian kaj la mian. En la GPU-ejo nepriskribebla tumulto; denove oni planas amasajn arestojn.)⑺
服用医生给他过量的安眠药,卡酷姆进入梦乡。半睡状态,他听见厨娘进入他的房间,跟随她的有基地主任和格伯乌的头头,“我那善心的厨娘小声地说:‘我常常怀疑,可现在我确信了。’她确信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因为我睡着了……我已经消失了……我死了……”(Mia ĉiam bonkora protektantino nun flustris: “Mi ĉiam suspektis, sed nun mi estas certa.” Pri kio ŝi estas certa, mi jam ne aŭdis, ĉar mi endormiĝas…Mi malestiĝas…Mi mortis.)⑻
作者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幕人间悲剧。他在“前言”中写道:这篇作品写于19346月,但手稿在他去土库曼旅行途中丢失了,1938年他又重写。这也许是托辞,也许真是在那场“大清洗”发生后写的。盲诗人写的这篇故事,其背景正是苏联斯大林发动的那场“大清洗”(La Granda Purigo)的前夜。在1937-1938年那场“大清洗”中,苏联几乎所有的世界语者都被“清洗”——处死或关进劳改营。幸运的是盲诗人自己那时还在土库曼,手稿又是用世界语盲文写成,躲过了那场浩劫。盲诗人虽然看不见,但他那颗充满“人类之爱”的心,却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真是一位了不起的预言家!爱罗先珂选集世界语版的编者峰芳隆(Mine Yositaka)在注解里说,这篇作品发表在瑞典出版的盲文世界语刊物Esp-a Ligilo194712月号上。是那一时期绝无仅有的“纪实”文学,是那时唯一一篇反映那场“大清洗”真实场景的文学作品!陈原同志赞为“奇迹里的奇迹”!
今天我们纪念这位“爱人类甚于爱自己的,做着‘童心的,美的,然而有真实性的梦”的盲诗人”,⑼ 更应该好好重读他的作品,为他呼唤那个开着“红的花”,人们能乘着“幸福的船”进入“希望之国”的梦早日成为现实而努力!
石成泰 201551日星期五,大庆
“红的花”和“爱字的疮”是爱罗先珂在北京用日文创作的两篇童话的题目,由鲁迅先生译成汉语。
Tundro Ĝemas, komp. de Mine Yositaka, Japana Esp-a Librokooperativo, 1980, p.33
⑶ same ⑵, p.34
⑷ same ⑵, p.35
⑸ same ⑵, p.41
⑹ same ⑵, p.46
⑺ same ⑵, p.63这里引用的是陈原同志汉译文
⑻ same ⑵, p.63这里引用的是陈原同志汉译文
陈原:书和人和我,三联书店,1994,p. 1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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